都在黑医是骗子,今天我只想心平气和地讲个故事我遇到的一位老中医大夫
不扯别的,只想心平气和地讲个故事,说说我遇到的一位老大夫。从小我就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。印象里第一次生病,是因为吃了太多牛肉干,得了疱疹性咽炎——直到现在,我妈还时不时提起这事,说我小时候有多贪嘴;后来上了小学,每隔一段时间,必然生一次病,原因五花八门:气温稍一变化,就得在我身上反映出来,“春江水暖我先知”;班上流行感冒,永远少不了我的份;好不容易感冒过了,支气管炎又找上门来了。最神奇的是,每到期末考试,准要莫名其妙地大病一场,也不知道究竟为何。每次生病,则必然发烧,每次发烧必然要烧到38.5度以上。对我的情况,我妈头疼不已又无可奈何。有时候回到家看见我病恹恹地躺在床上,就无比熟练地拿出体温计给我量体温,量完一边看读数一边叹气:“刚还念叨着这个月挺安生,什么事都没有呢,唉,还是没躲开啊......”于是在我的童年记忆里,我不是在医院,就是在前往医院的路上。医生见了许多,各式各样的都有,也有吃了不少药,病情没见好转的。而故事就是从这开始的。某一天下午,我妈带着我去找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中医,但也许是事前打听的消息有误,到了医院才发现,老先生的坐诊时间是上午,下午开诊,医生已经换了。我妈看看东倒西歪的我摇了摇头:虽然要找的医生不在,但孩子还发着高烧,好不容易到了医院,病还是要看看的——
我妈的原话是:“都这样了,死马当活马医吧。”事情就是这么凑巧:我这匹“死马”,这次还真撞对人了。进了诊室的门,坐诊的大夫正和上一位病人谈病情:六十上下的年纪,脸型瘦长,眼皮微耷,带着和蔼的笑模样,拉说起话来慢悠悠的。见有人进来,老爷子转过头看了看我,又看了看我妈:“孩子病啦?”“病了,您给看看吧。”“把手伸出来,放这垫子上,”老爷子把三根手指搭在我手腕上,身子略略前探,微侧着头,双眼半睁着,像是在认真地听着什么。过了几秒,又让我换了一只手把脉。我妈在一旁一脸狐疑:平常看病,医生总要先问问病情才是,这位怎么什么都不问呢?“行了”,老爷子把手收回,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神情:“我问你啊,你的症状是.......对吧?”我和我妈一二三四五听下来,一条不差。“对。”“我给你开个方子啊,”老爷子带上老花镜,拿起笔龙飞凤舞地写了满满一张单子交给我妈:“去抓药去,三副药,吃完就不用来了。”我妈还不明就里:“......不用来了?”“不用来了啊。”我妈就这么带着我回了家。三副药喝完,我又生龙活虎起来了。从此以后,只要我生了病,我妈就带着我去找这位老大夫。老爷子姓宋,每天都在不同的医院坐诊,有时候还要去病人家出诊。老爷子就骑个摩托车往返于各处,风雨无阻。我妈认准了宋大夫的医术,他到哪家医院,我就去哪家医院。每次看病,都是和第一次差不多的流程:切完脉核对一下病情,开上三副药,然后就“不用来了”。只有一次例外。某天晚上八点多钟,我突然发起了烧。我妈合计了一下,带我去了附近一家大医院输液。打完吊针回家,到了夜里,我嚷嚷着难受。我妈给我量了一下体温,一下子吓得不轻:原本38度多的体温,生生飙到了40度。我妈没了辙,只好给老爷子打电话:“宋伯伯(天津的习惯,上了年岁的男子称伯伯,音同baibai),孩子烧到40度了,这可怎么办啊?”“别慌,”老爷子在电话里听了情况,又问了手头有什么药,给我妈交代了如此这般,“按照这个剂量给孩子吃了,先把体温压下去。这是个应急的办法,不治本,明天你带着他来找我。”第二天,我妈又带着我去找老爷子。老爷子像往常一样开了方子:“这次有点严重啊,得多吃几天药。这个药开五副,吃完就不用来了。”那一次的药,我只喝了四副半,就没事人一样活蹦乱跳了。
后来,家里的老太太身体抱恙,也去找老爷子看病。去的次数多了,老爷子把我妈当侄女看待。老爷子随身带一个保温杯,里面常年泡着浓茶。有时候我妈带着老太太去看病,病人太多,十平米的诊室里排起了长龙,我妈排在后面。老爷子的茶喝光了,又抽不开身去续水,看见队尾的我妈,就喊:“闺女,麻烦你个事,宋伯的茶喝完了,给伯伯打点水?”赶上病人少的时候,老爷子就跟我妈聊几句闲话:“你家这孩子太爱吃肉,光吃肉可不好。昨天我回家,拿海带烩炖肉,肉吃完了剩点肉汤,带着油,多香啊,我就多吃了两口,拿馒头蘸着肉汤吃了。你看,今天痰就挂嗓子了,立竿见影啊。”老太太常年患有冠心病,年岁大了,肝脏又出了问题,需要长期调理。为了老太太的身体我妈没少操心。一次聊天,我妈问老爷子:“您这身子骨比我妈可强多了,这么大岁数还能到处出诊,您平时怎么保养的这么好啊?”老爷子慢悠悠地说道:“你妈这个年纪,这个身体状况算是挺不错的。你别看我好像身体不错,其实啊,我早就得了不治之症了。”我妈愣了:“您可别吓唬我玩啊,什么不治之症啊?”“我有糖尿病。”“......糖尿病是不治之症?”“我问你,糖尿病能根治吗?”我妈想了想:“不能啊。”“那不就得了,”老爷子呷了一口茶,“治不好,可不就是不治之症嘛。”后来,我离了家,也就没了老爷子的消息。想起最后一次听说老爷子的消息,至今不知真假:偶然一次提起,家里老太太好久没去找他看病了,听说他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出诊,据说似乎是得了重病,肺癌。几年前一句开玩笑的“不治之症”,没想到一语成谶。老爷子还是那副慈眉善目的神情,言语间喜欢开几句玩笑,只是头发都已经掉光了。“医者不能自医”,老爷子医术高明,怎么就得了自己都治不了的病呢?写下这段往事的时候,我上网搜索了一下老爷子的名字。
将近两万条搜索结果,没有一条和老爷子有关。老爷子并不算什么名医,诊室里也仅有两三面锦旗;医术精湛,但也远远称不上“神奇”。但是,我总也忘不了他的那句“这个药开三副,喝完就不用再来了。”在知乎,中医话题是战区,常年杀声震天、烽火遍地,有人客观地评判,也有人冷嘲热讽,这道题目也是如此。更有甚者,双方都撸胳膊挽袖子,红着眼睛恨不得将对方赶尽杀绝。我无意评判中医的得失和治疗效果,我只想安安静静地记下我印象里的这位老爷子,无关什么立场和主张。古人说,医者仁心、悬壶济世,在我有限的经历里,老爷子的确是一位好医生,不是资料和数据里的一个名字,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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